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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突然炸开一道惊雷，雨水凝结成霜雪倾斜而下，一重又一重，急急密密。
阮虞裹紧大衣，从干休所大门口走出，王荀急忙将她笼罩在黑伞之下，“荣首长怎么说？”
“什么也没说。”凌寒料峭的天，她脚底冻得快失去知觉，“让我等消息，要相信宪廷。”
王荀皱紧眉头，言语宽慰，“荣首长前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，他既然让您相信靳总，自然不会有什么事。”
阮虞没吭声，手刚搭上车门。
远处传来荣夫人一声呼喊，“阮小姐——”
她转头，荣夫人面孔极其慈祥温和，低盘发一丝不苟，脚步稳健端庄，“耀利托我捎件东西给你。”
摊在她手心的红绸布里，裹着一只白冰种镯子，还有一支帝王绿翡翠戒指，鸽子蛋般大小。
“这是宪廷母亲生前留下的，原本是想等他结婚那天亲手给儿媳，可惜她年纪轻轻走得早，去世时还不到35岁。”荣夫人眼睑垂下，“现在交到你手里，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愿了。”
阮虞小心接过，“舅母，宪廷现在的状况，我很忧心。”
“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。”荣夫人叹了一口气，“这个圈层就是这样，格局瞬息万变，今天这个斗那个，明天那个又斗这个，混到一定级别，真情假意已经分辨不清了，更是寻常人一生都达不到的冷血，宪廷的生父就是这样。”
她心惴惴不安，“是靳书记把宪廷抓起来了吗？”
“也未必。”荣夫人摇头，“宪廷对他是积怨已久，但他父亲在北河省属实是权势滔天，要拉他下来，可得费一番力气，但现在的形势来看，倘若是上面出手整治，他父亲不死也得刮层皮，对宪廷来说未必不是一线生机，你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？”
“四个月。”阮虞被荣夫人的话，吊得七上八下，寻找安慰似的，握住她手，“我亲眼见他在我面前被带走，舅母，我年纪小，没什么背景，没办法帮到他，要是有什么其他途径，您告诉我，我一定竭尽全力。”
“小阮虞，你放宽心，有他舅舅在，宪廷会没事的。”荣夫人也没底，好歹见识多，面色十分沉稳，“你好好守住宪廷的孩子，等他出来，不过是虚惊一场。”
“好。”阮虞忍住不让眼泪掉下。
荣夫人拍拍她手，又为她裹好衣襟，不让寒风灌入，“好好保重身体。”
回到岳山府，屋内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，阮虞跌坐在沙发，有些失神。
捡拾起地上散落的杂志，王荀归顺好，“这地方安保很森严，是靳总特地找的，估计不是歹人，应该是纪委监委的人提前来收集证据。”
她木愣愣嗯了一声。
手机在途中震动了好几次，阮虞没心情查看，全是电视台那边打来的，江冷也打过几通。
对于她的不告而别，估计全是责问。
王荀担忧，“夫人，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？”
“没有。”她扶住额头，“没有任何机会，哪怕一次能联系到宪廷吗？”
他摇头，“有规定，问询期间是全封闭的。”
“最坏的结果是什么？”阮虞抬头，眼眶红红的。
王荀半晌才开腔，“最坏的结果，是被留置，找到了靳总工作上的错误，量刑，进…进监狱。”
“宪廷不会的。”她否认。
“靳总绝对没问题。”王荀笃定，“他临走时没向您吐露过其他吗？”
“他丝毫不慌乱。”阮虞回忆起那一幕，前一秒还在沉浸在璀璨烟花中，下一秒就面临牢狱之灾，“你先走吧，我想睡会儿。”
“行。”王荀倒了杯热水，“夫人，你有身孕，一定不要折磨自己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…
这头，靳宪廷进入问询室，流程对于他来说，是熟透了。
警察在为他扣上手镣时，审讯桌前的检察官制止，“不必这样，我们请靳总来，只是想了解关于靳宥廷书记二十年前杀妻一案，靳总将收集到的犯罪证据材料，一并交给了纪委封开伟部长，对吗？”
“是。”男人在顶光之下，高领黑毛衣，咖色长裤，雾雪气润湿了乌黑水亮的短发，气场凌冽锋芒。
检察官翻阅卷宗，核对了他的身份信息，“你跟靳宥宗书记是父子关系，二十年间却没有任何利益往来？”
靳宪廷低沉嗯了一声。
“关于长流区旧改计划，你又参与了多少？”
男人沉默片刻，“中岳集团原定想加入旧改，基本流程，企业股东，资金流向，我都清楚。”
检察官态度公事公办，逐一提问，靳宪廷也逐一回答，多数时候仍旧保持缄默。
审讯室内不断响起敲击键盘记录的声响。
这样的审讯，持续了近三个小时，几乎涵盖了他任职中岳二把手期间做出的每一个决策，无论大小。
随后，靳宪廷被安排进入一间简陋的套房内，床上摆放着日常的洗漱用品。
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人身自由已经被完全监管起来，短则几天，长则没有时限，吃喝拉撒睡都将在这里进行，并且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