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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众席上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。
季廷的剑尖甚至带着一丝挑衅，微微下移，隔着厚厚的击剑服，精准地、警告般地，抵在了秦淮胸口。
“秦淮。”季廷的声音更冷:“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，做给谁看？”
完全是毫不反抗，甚至带着求死意味的消极。
季廷盯着他护面后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，揭穿他隐秘的、不堪的意图：“想让她心疼你？”
被剑尖抵住的瞬间，秦淮伤口扯动，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，护面下传来一声压抑的、沉重的喘息。
他非但没有因他的逼迫而奋起，反而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，抬起了自己握剑的手。
不是进攻的姿态，而是手腕一松。
“哐当——”
他手中的剑，脱手落下，砸在光滑的剑道上，发出一声空洞而刺耳的脆响。
他放弃了。
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站在季廷面前，隔着护面，那双泛着暗色的眼睛穿透网格，直直地看着季廷，稍稍一顿，他换了个方向，看向观众席。
然后，他极其低哑、带着破碎笑意的声音，从护面下传出，带着令人心惊的挑衅：“是又怎么样？”
他承认了。
承认他是故意的，承认他在看到江瑶月的瞬间，开始消极比赛，承认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，在进行一场搏杀。
季廷被他的态度激得气血上涌，握剑的手指用力，恨不得直接掀开他的护面。
而观众席上，江瑶月看着剑道上那掉落的长剑，看着秦淮毫无生气站立的身影。
他不仅是在自毁。
他更是在用这种方式，无声地、却又无比尖锐地刺痛她。
秦淮那句带着破碎笑意的承认，彻底引燃了两个俱乐部之间本就紧张的气氛。
季廷下颚紧紧绷起，猛地抬手，要掀开秦淮的护面。
几乎同时，秦淮的队友们见状立刻冲上剑道，而季廷所在的俱乐部成员也毫不示弱地围拢上来，双方剑拔弩张，推搡和怒骂声四起，眼看就要从比赛冲突升级为肢体斗殴。
“干什么！都住手！”
“冷静点！”
裁判和主办方人员慌忙上前阻拦，开始紧急疏散被这突发状况惊呆的观众。
场面一片混乱。
但就在这混乱的中心，秦淮抬手，摘下了护面。
汗水浸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既没有被挑衅的愤怒，也没有引发冲突的愧疚。
他甚至没有看眼前身上泛着冷意的季廷和推搡的人群，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，做了一个简洁而冷淡的下压手势:“安静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的穿透力，让周围几个情绪最激动的人动作一顿。
他没有再出声，制止冲突仿佛只是顺手。然后，他的目光，越过了所有嘈杂的人群，越过了季廷，精准地、笔直地，落在了正从观众席上站起身的江瑶月身上。
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挑衅，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。
他在等她。
江瑶月看着一片狼藉的剑道，看着对峙的人群，看着站在风暴中心却只凝视着她的秦淮，以及背对着她、紧绷着背影的季廷。
然后，她没有犹豫，推开身边试图劝阻她的工作人员，一步步走下观众席，穿过逐渐被清空、却依旧弥漫着硝烟味的场地，径直走向了他和他。
她走得不快，最终停在了季廷和秦淮之间。
娇小的身影，突兀地插入了两个高大男人一触即发的对峙中心。
她的出现，让周围所有的喧闹都诡异地停滞了一瞬。
季廷转头看向她，眼底是未散的怒意，但对上她平静的眼神，他眸色立刻发沉。
而秦淮，自始至终，目光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半分。在她站定的那一刻，他沉寂的眼底，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，轻轻动了一下。
此刻。
她站在他们中间。
两股强大的、截然不同的气场同时压迫着她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空气凝固，张力攀升至顶点。
江瑶月微微吸了一口气，抬起了眼眸。
她的目光先在季廷紧绷的脸上停留一瞬，带着一种无声的警示。
随即，她转向秦淮。
他没有动，只是安静地看着她，仿佛周遭的混乱与他无关。
主办方和双方负责人趁机强硬地将仍在对峙的双方队员分开，连推带劝地将他们带离场地。喧闹声逐渐远去，偌大的比赛场地迅速空荡下来，只剩下他们三人，以及几个远远站着，不敢上前的工作人员。
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，秦淮抬手，开始解击剑服的固定带。他的动作不疾不徐，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从容。
“咔哒。”
胸前的搭扣解开。
他抓住衣领，将厚重的防护服从上身缓缓褪下，里面只剩一件被汗水浸透的黑色紧身速干衣。
汗水勾勒出他精悍的肌肉线条，也清晰地暴露了腰腹间那一大片刺目的、仍在缓缓向外洇开的暗红色血迹。速干衣的布料紧贴着伤口，将那不规则的血迹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。
他是故意的。
他故意在所有人散去后，用这种缓慢而具冲击力的方式，将这份“证据”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眼前。
江瑶月的瞳孔在看到他腰间那片血红时，猛地缩紧，呼吸瞬间停滞。
她走到他面前，仰头看着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，语速缓慢：“你是不是不懂得疼？”
秦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，弧度极淡，却带着满足。他低头，声音低哑，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她心上：“疼？”
他重复着这个字眼，带着令人心惊的漠然:“但疼一点，才好。”
这句话，不仅刺向江瑶月，更是赤裸裸地挑衅着季廷。
让季廷明确知道，她在心疼他。
季廷站在江瑶月身后，看着她因为秦淮的伤势而脸色发白，听着秦淮近乎变态的回应，额角青筋暴起，攥紧的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响声。
他想把江瑶月带到自己身后，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戳穿秦淮的把戏，想一拳砸在秦淮的脸上，但他看着江瑶月的背影，所有的动作都僵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