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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9章非战之罪
这一刻，江阳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两个月时间里，全球人类亲眼看着那根指针一点一点的向左滑动，无论人们多麽期待，多麽殷切，都未能改变这一趋势。
现在，结果最终出现，没有奇迹。
他喃喃道：「接下来，黑洞会如何运转？」
不稳定轨道和不稳定轨道之中也是有差别的。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存在，说不定地球仍旧有幸存的希望。
但那位学者接下来的话语直接打消了江阳的所有侥幸。
「经过我们再次模拟，我们基本上已经确认，再有最多15天时间，那颗黑洞就会，就会……落入太阳。」
江阳一怔，神色刹那间苍白一片。
落入……太阳？
我们千辛万苦，集结全世界之力，终于避免了地球被黑洞吞噬的命运，结果，却换来了太阳被黑洞吞噬这一结局？
别看太阳质量为黑洞的十多万倍，黑洞在它面前仅仅只是一个小不点而已。
但它是黑洞！
只要是稍微大点的黑洞，普通星体遇上了就只有毁灭一途，不可能有第二种结局。
比黑洞体积大数亿亿亿倍又如何？比黑洞重十多万倍又如何？
都没有用处。
而太阳被毁，地球还能独存麽？
不可能的。
黑洞吞噬太阳的过程不可能平缓，必定激烈。在这种恒星级别的灾变之下，小小地球，被毁灭是唯一可能的结局。
压下心中的痛苦和愤怒，江阳看向那位科学家：「告诉我，这一世，我们究竟败在了哪里？我们哪里做错了？」
这一刻，他心中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事。
他想起了氢弹制造工厂中，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工程师，想起了遭受过量核辐射而躺在了医院之中的馀庆教授，以及许许多多不知道名字的工人，想起了火箭生产丶转运丶发射过程之中的万众一心，想起了航天员们的舍生忘死……
整个世界都团结了起来，每一个人都被发动了起来。我们明明距离胜利已经那麽接近，希望的光芒已经触手可及。
但最终的结果竟然还是失败？！
我们败在了哪里？！
那位专家低声说了两个字：「混沌。」
他抬起头来，视线中微微有些茫然：「或者说，蝴蝶效应。
对于复杂系统来说，初始条件的微小改变，就能为最终结果带来巨大不同。就像是那句话说的那样，亚马逊丛林一只蝴蝶扇一下翅膀，就可能在美洲大陆营造出一场风暴。
黑洞的最终轨道同样是一个复杂系统，我们已经集全球之力，计算了尽可能多的星体轨道和引力影响，但……小行星带之中的星体数量太多了。
决定黑洞最终轨道的初始参数可能有数十上百亿个，我们，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参数都收集完全的。」
孙长河不知道什麽时候走了过来。
「如果有了这一世的结果作为参考，下一世我们能规划出更好的轨道，让黑洞进入稳定轨道麽？」
那位专家默默摇头：「不能。
这一世的结果仅仅只是结果而已。但导致同一个结果的，却可能有无数个原因。
我们不知道那些原因究竟是什麽，便无法据此对方案做出调整。」
江阳默然。
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走来：「江顾问，孙顾问，刘教授，世界政府决策团命令，要求三位立刻赶到一号会议室。」
「好。」
来到这处熟悉的会议室，江阳看到偌大的会议厅之中已经坐满了人。
每一个人俱都神色凝重。显然，每个人都已经知晓了此刻的局势变化。
或者说……每个人其实都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？
毕竟从当初指针还处在「稳定」区域时，它便已经表现出了持续向左移动的趋势。
决策团首长的声音传进了人们的耳朵：「同胞们，很遗憾我们这一世的努力最终仍旧宣告失败。
我可以负责任的说，这一世我们虽然失败，但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竭尽了全力。
我们没有迎来最好的结果，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做错了什麽。
这一世我们的失败，非战之罪。当末日最终来临的那一刻，我们仍旧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，我们已经尽力了，我们问心无愧。
我们的使命也从这一刻开始转变：不再谋求这一世的延续，而是，想办法为下一世收集更多的信息，提升下一世战胜末日的概率。
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江阳同志身上了。」
数千名与会者一片默然。
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反对。因为此刻每一名与会者，甚至不止这些身居高位的人，只要是稍微具备一些知识储备和理智人，哪怕只是普通人，在得知黑洞即将落入太阳之时都能知晓，己方对此完全无能为力。
集全世界之力，都不可能对这种局面做出任何干扰。
决策团首长的语气仍旧沉稳。
「这一世，我们败在了『混沌』手上。经科学顾问团紧急商讨，我们确认，让黑洞进入稳定绕日轨道，而不是撕裂地球丶落入太阳又或者在太阳系内横冲直撞，进而战胜此次末日，关键点仍旧在于，参数。
足够多的参数。
不仅包含太阳系内八大行星丶规模以上矮行星的轨道和引力参数，还要尽可能多的包含小行星带内小星体的参数。
越多越好。
参数越多，我们的模拟便会越准确，便越能精确测定究竟该在何时何地破坏黑洞引力屏蔽包膜。
下一世的我们时间太过紧急，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进行小行星带探测任务，我们只能在这一世将其完成。」
他抬起头来，看着下方数千张脸孔：「这是我们这一世文明灭亡前，我们每一个人在这生命最后阶段的……唯一任务。
散会。」
短暂的会议之后，人们各自沉默着离开了会场。
另一位工作人员则找到了江阳。
「江阳同志，有件事情想要和您沟通一下。」
他斟酌着语言：「世界政府决策团和议事团，希望向全世界公布您具有循环能力，我们还有下一世的事情。
不知道您是什麽意见？」
「嗯？」
江阳怔了一下：「公布？这……为什麽？」
那位工作人员的神色沉重了几分：「这一次末日的降临方式与之前都不相同。
之前都是瞬间降临，短时间内便能杀死所有人。这种情况下，为了确保道德和秩序仍旧能维持到最后一刻，不出现人伦惨剧，世界政府会使用善意欺骗的方式来达成目的。
但这一世，您知道的，黑洞吞噬太阳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，太阳摧毁地球也需要很长时间。
我们人类世界会经历一个慢性死亡的过程，时间会拖的很长，所以，善意欺骗的方案无法使用。
这种情况下，唯有给人们一点希望，才能避免人伦惨剧出现。而您，就是那一点希望。
人们知道了还会有下一世，还有再次卷土重来的机会，这一世便能将道德和秩序保持到最后一刻。
同时，因为这一次末日已经注定，无法避免的缘故，下一世重新来过，您也不必担心消息泄露，对您和我们的任务造成干扰。」
江阳思考片刻，默默点头：「我同意。」
「谢谢您。」
那位工作人员向着江阳深深鞠躬：「我无法代表别人，我只代表我自己，和我的亲人丶朋友，向您表示感谢。
我，我不想看到我的亲人和朋友们也遭受到这终极道德考验，我不想看到那些惨剧也发生在他们身上，那样的话，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心安。」
看着他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，浑身轻松离开的背影，江阳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似乎对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们能否通过这终极道德考验没有信心。
但话说回来，谁又有信心？
「我们的奋斗目标，是让人们避免接受这种考验，而不是奢望每个人都能通过考验……」
江阳心中默默念叨着，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情上。
现阶段的我们，该如何才能对小行星带展开尽可能详尽的观测，收集到足够多的参数？
小行星带之中的小天体数量太多太多了。正常情况下这不可能做到。
更不要说此刻并非正常情况——之前进行的数次超大规模工程，已经耗尽了人类世界的工业潜力，短时间内没有力量再进行如此巨大的工程了。
如果这一世无法做到的话，那就只能下一世去做。
下一世从一开始就直接放弃度过末日的尝试，将所有力量都投入到小行星带观测工程之中，专门做这一件事。
但当初孙长河所说的话语又浮现在江阳心中，让他心中多了一点阴霾。
「……如果冥冥之中的存在剥夺了江阳同志的循环能力，或者因为某些原因，江阳同志无法履职呢？……」
真的要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循环能力上吗？
江阳不知道。
忧虑之中度过了两天时间，陆兆明找到江阳，告诉了他一个十分出乎预料的消息。
「小行星带探测方案已经确定了。且，难度并不算大，这一世的我们完全有能力执行。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