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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氏重重叹了口气，“问过了，那个短命娃儿你问东，他扯西，就是不肯明说。”
“可能他们现在还没明确心意。”
“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女孩，人品怎么样，他们男人家心粗，看人不准，万一人不好，我们也能早点掐断，省得天娃陷得太深。”
“亲事能不能成，最后还得通过你们。”劝了这么一句，宋英溜了。
送嫁队伍闹哄哄的，小香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，并没有去村口送行，而是在院子外目送花轿远去。
宋英拿了把扇子递给她，“回屋去吧，这会儿太晒了。”
“好。”小香应着，却没有挪动一步。
宋英心知她是不舍雁行，想要再多看看，便没有再劝，而是道：“我随花轿一起回城里，明儿早上便要启程去蓉城，这段时间你若有事情，要记得找雁行，千万不要自己扛着。
也不要怕麻烦她，咱们三个的关系，顾虑太多反而显得生分。”
小香笑了，“放心，我晓得轻重的，不会与你们客气。你们坐马车，七八日就能到，时间很充裕，路上不要赶得太急，身体要紧。
还有，在盐县的临江驿一定要好好休整，下面很长一段路都没有驿站，听说得到潼县才有。”
宋英怔住，清水县与蓉城相隔甚远，两地百姓来往也甚少，她自己也是这次要去蓉城，才提前去了解了一番。
很快，她明白过来，龚举人到蓉城参加过乡试，龚家肯定有人知道去蓉城的路线。
小香是因为她，才特意去打听了这些。
她握住小香的手，灿然一笑，“好，我记住了，你快些进屋去。”
小香点头，向着院子走去，走出几步后又停下，目送着她离开。
旁边突然响起梅花婶的声音：“哎哟哟，这难分难舍的样子，不晓得的，还以为是亲姐妹出嫁嘞。”
小香唇角微扬，眼角眉梢都染着温柔的笑意，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：“对我来说，她们俩确实与嫡亲姊妹无异。”
她这般浅笑盈盈的模样看得梅花婶失了神，小声咕哝道：“富贵人家里住了几年，果真是不一样了，现在还真有几分少奶奶的派头。”
这话小香只当没听见，望着她手里的碗道：“大伯母，这会儿是要洗碗吗？我去帮忙烧水吧。”
“别别别，你回屋坐着去。”梅花婶赶紧拦住，“你现在是当少奶奶的人了，又是双身子，哪里能让你去烧火，快回屋歇着去。
哦对了，你先别回家，晚上也在这里吃吧，你爹娘都在这边帮忙，可顾不上回去给你煮饭。”
小香也不扭捏，应下了。
虽然她自己也能煮，还有丫鬟，可她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，若是动了娘家的东西，回头她爹娘的脸色一定很难看。
还是不要给自己添堵了。
她回到了雁行的卧房，此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，纵有大红的喜字窗花，此时也显出几分落寞来。
傍晚时，大伙儿吃过饭，刘三婶等人立刻就跑了，气得梅花婶直骂这些人偷奸耍滑。
吃饭比谁都积极，下了饭桌就跑路，还有一大堆活没收尾呢！
特别是碗筷蒸笼等，这些可都是厨子的，得赶紧洗干净，清点好碎的缺的，还给厨子。
还有村里各家借的桌椅板凳，也得洗干净还回去。
好在现在不是腊月，办喜事的少，不是非得今儿完全洗完还完。
小香望了望，发现她爹已经回去了，但她娘还在，她想了想，没有回去，而是去到临时垒起的灶台后面烧火，又让丫鬟去帮忙洗碗。
日影一点点倾斜，王氏端了好几碗坨子肉、滑肉等硬菜放在一张桌子上，而后走过去与梅花婶、张氏几人一起洗碗，并道：“你们一会儿一人端一碗回去，这两天辛苦你们了。”
张氏、杨氏几个客气地推辞：“你们自己留下吃嘛，都是好菜，无论煮面还是下稀饭，都好吃得很。”
“说什么谢哟，都是一个村的，哪家有事情，都要搭把手……”
梅花婶一向爽利，并不与其他三人一般推辞，而是道：“这大热的天，你们两口子也吃不了多少，放几天就坏了，我就不与你客气了。”
王氏噙着笑：“正是这个理，张二婶、杨二嫂，你们就不要客气了，我们家就两张嘴巴，能吃得了多少？”
梅花婶也劝：“你们跟她客气啥，生了雁行这么个好女儿，他们两口子哪里还差这两口吃的。”
喜事之后，剩菜分给各家本就是惯例，杨氏等人只是例行推辞，听到这里便顺势接受了。
杨氏笑着道：“王嫂子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哈。说起你们家雁行，她那么能干，我还以为你们要把她留在家里招婿呢。”
没等张氏开口，梅花婶便道：“如果是其他人，肯定是要招个赘婿，陈家可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，又是家里的独子，肯定不会给人做赘婿。”
小香一愣，陈云泽不是二公子么，怎么会是独子？
“这也倒是，陈家这门亲事确实不错，我要是只有一个女儿，被陈家这样的人家看上，我也乐意把她嫁出去。”
“不招赘也没什么，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，只要女婿孝顺，也是一样的……”
那边几人在说什么，小香已经听不进去了，她的心砰砰直跳，一声响过一声。
她虽只在今儿与宋英成亲时见过陈云泽，但清楚地记得以前雁行等人称呼其为陈二公子。
一个被称为二公子的人，怎么可能会是独子？
即便他上面有个姐姐，他也该被称之为大公子，或者直接称之为陈公子。
陈二公子，上面肯定是有个哥哥的。
王婶作为亲家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，为什么没有反驳梅花婶独子的说法？
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僵硬地扭动脖颈，望着不远处的王氏。
残阳如血，被浓稠的暮色一点点蚕食，晦暗的天光像块浸了水的粗麻布，沉沉地罩在王氏的脸上，看不清她的神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