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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……又能是谁……”
袁康长长叹了口气，一股忧虑却从心底升起。
他不敢也不想往那个最可怕的方向去想。
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反常，尤其是这些完全不顾民生死活、穷兵黩武的政令，与他记忆中那位虽未亲政却时常关心农桑、体恤民情的少年天子形象，实在是相差太远。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通禀声，称有人跪在府衙外，声称有惊天大事禀报，若见不到刺史便长跪不起。
袁康正被各种新增的赋税和民乱搅得焦头烂额，本不欲理会，挥挥手对前来禀报的衙役道。
“若又是为了加税或民乱之事，便不必提了。本官已下令暂缓催逼，正与境内士绅富户商议，由他们均摊部分税额，以期稍解百姓之苦。”
衙役立刻恭敬的退下，但很快又回来，面带难色。
“大人，那人跪在府门外就是不走，说见不到刺史大人，便一直跪死在那里。小的看他形容憔悴，似有莫大冤屈……要不要小的们将他驱赶？”
袁康脸上闪过不耐之色，他这几日被“生辰纲”与各类新增赋税压得喘不过气，境内流民渐起，已是焦头烂额，哪还有精力理会这等“小事”？
但转念一想，此人如此执着，或许真有什么隐情？
他叹了口气，摆摆手。
“罢了，带他进来吧。”
“是！”
随着衙役退下，很快，一个风尘仆仆、衣衫褴褛，整个人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、许久未曾安眠进食的汉子被带了进来。
看到此人如此形容枯槁，袁康便暂时收起了不耐烦。
这人难道真有什么天大的冤屈？！
只见此人一进大堂，便噗通跪倒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。
“冀州刺史袁公在上！小人有天大的事禀报，恳请大人屏退左右！”
袁康见他如此郑重，心中疑窦更甚，沉声道。
“此处皆是本官心腹，你有何事，但讲无妨。”
那汉子抬起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犹豫片刻，压低声音，一字一句道。
“此事……事关京城，关乎……陛下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袁康脸色骤变，猛地站起身。
他死死盯着堂下之人，片刻后，终于挥了挥手，“尔等先退下，未有传唤，不得入内！”
待左右侍从皆退出，大堂门被关上，袁康才紧盯着那人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你现在可以说了。究竟何事？”
那汉子不再犹豫，迅速从怀中贴身内衣的夹层里，取出一份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，他双手颤抖着，一层层打开，最终露出一方略显脏污的丝绸，高高举起，泪如雨下：
“袁公！此乃陛下……陛下亲笔血诏啊！梁坚老贼篡权，软禁天子，把持朝政，祸乱天下！陛下拼死令小人传出此诏，望袁公念及皇恩，起兵襄助燕王殿下勤王，诛杀国贼，清君侧啊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袁康瞬间脸色一变，心脏狂跳，他快步上前接过那方丝绸。
入手微沉，展开一看，正是那封以血书写、字字泣血的诏书。
其中内容正是陈述梁坚罪状，恳请他联络忠臣，助燕王杨凡，共讨国贼！
然而，当他的目光落在落款处，心脏却突然漏跳了一拍。
没有玉玺盖印，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是陛下发出的诏书的印章，只有一个模糊的、用血按下的指印！
“这……盖印呢？为何没有任何盖印加盖？”
袁康的声音带着严厉和审视。
兹事体大，若无玉玺，这封诏书的真伪便存疑，他绝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就将整个冀州拖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那暗卫以头抢地，泣不成声。
“袁公明鉴！梁贼为防止陛下传出圣旨，玉玺印绶皆被其掌控，连陛下也无法拿到！陛下……陛下是咬破指尖，以血代墨，泣血而成啊！”
“这指印，便是陛下唯一的凭证！陛下传下诏书时曾言，袁公乃忠良之后，国之柱石，必能体察圣心，辨明真伪，救社稷于倾覆之间！”
袁康握着这封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血诏，在空荡的大堂内来回踱步，脸色变幻不定，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。
信，还是不信？
若是起兵，一旦这圣旨是假的，那他就是起兵篡位的逆贼，到时候家破人亡，九族皆灭！
可要是不起兵，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梁贼继续假借圣旨荼毒天下，看着陛下在深宫中受苦，看着大夏江山一步步滑向深渊？
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月以来朝廷政令的种种乱象，闪过那些在重税下家破人亡的百姓惨状，闪过少年天子昔日温和仁厚的面容，再对比如今这些堪称暴虐的政令……
最终，所有的疑虑和恐惧，都被一股汹涌而起的忠义与责任感压了下去。
“梁贼误国，罪该万死！”
袁康猛地停下脚步，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，他对着皇宫的方向，深深一揖，声音沉痛而坚定，“陛下！老臣……接旨！”
当袁康将决定告知幕僚，准备调集冀州兵马，起兵反对梁坚时，幕僚吓得面无人色，急忙劝诫。
“使君三思啊！此事关乎重大，仅凭一方无印血书，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！”袁康打断他，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，“自朝廷政令纷乱、民不聊生以来，老夫便已怀疑，各条苛政绝非出自陛下本心！如今既有陛下血诏在此，印证我心中所想，我袁康岂能因惜身而负君恩，坐视国贼猖獗，江山倾颓？！若此事是我袁康误判，老夫甘愿领受一切罪责，以死谢罪，以安天下！”
随着袁康毅然举起“清君侧，诛梁贼”的大旗，整个天下为之震动！
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，迅速传遍四方。
有人痛骂袁康是看到燕王起兵，也想浑水摸鱼的叛臣逆子。
但也有人早就对朝廷的暴政不满，心中同样也有揣度，认为陛下定然已被奸臣掌控，纷纷起兵响应，或是暗中支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