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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瑶月微微一怔，偏过头看他，眼中闪过迟疑。
孟怀聿捕捉到了她的犹豫。
他与她对视，车窗外的光线在他眼底明暗交错，然后他低声开口:“今天家宴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，然后才缓缓补充：“带你去见爷爷。”
江瑶月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。
孟家的老爷子，孟怀聿的爷爷，孟家真正的掌舵人。
她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。
孟怀聿很快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，没出声，只是伸出手，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。他的手掌宽大温热，将她心底不安尽数压下。
高墙深院，飞檐斗拱，孟家老宅沉默地矗立在秋日疏朗的阳光下。
孟婉柠和孟书禹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客厅沙发，看到孟怀聿带着江瑶月走进来，孟婉柠眼睛顿时一亮，很快起身。
孟书禹的视线在孟怀聿和江瑶月交握的手上扫过，然后很快也起身，跟在孟婉柠身后，朝着他们乖巧打招呼。
孟怀聿朝着他们颔首，然后目光落在孟婉柠身上：“爷爷在书房？”
孟婉柠点点头：“嗯，爷爷在等你。”
孟怀聿低头，看向江瑶月，声音沉稳：“我先去见爷爷。婉柠会陪着你。”
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，随即松开。
书房里，孟怀聿站在书桌前。
孟老爷子抬头，目光审视地看向他:“沈家前段时间登门。”
孟怀聿抬眸，眸色发沉。
孟老爷子很快继续沉声开口:“沈砚之还在医院，你打算怎么处理？”
孟怀聿神色冷淡:“他们既然低头，我不会赶尽杀绝。”
孟老爷子盯着他，不怒自威，手中的紫檀木手杖轻轻点地，发出沉闷的声响:“和你说过，和沈家有婚约的女人不要碰，你将人带回来，是想好了？”
孟怀聿站在书桌前，声音沉稳:“是，想好了。”
孟老爷子沉默片刻，书房里只剩下古老的座钟发出的滴答声，沉闷压抑。
良久，老爷子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，却字字重若千钧：“孟家交到你手里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:“是要你担起这份家业，让它稳如泰山，甚至，更上一层楼。”
他顿了顿，手杖再次点地，语气加重：“为了一个女人，去动沈家，这就是你担起责任的方式？”
孟怀聿抬起眼，毫不避讳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冷峻的弧度:“如果连自己想要的人都护不住，孟家这基业，也没有守的必要了，爷爷，您当年，不也是如此吗？”
孟老爷子眸光骤然一凝，紧盯着他，书房内的空气迅速凝结。许久，老爷子靠回宽大的椅背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，不再看他，只挥了挥手：“出去吧。”
他没有明确表态，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态度。
孟怀聿微微颔首，转身，离开了书房。
门轻轻合上。孟老爷子独自坐在昏暗的光线里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杖顶端的玉石。
孟怀聿走出书房，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。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，并未立刻下楼。
楼下大厅已是灯火通明，与之前的静谧判若两地。舒缓的古典乐流淌，孟家人聚在一起，低声谈笑。
他的二叔孟建国正端着酒杯与人寒暄，小叔孟建业则靠在沙发上，正在打电话。
也就在这时，旋转楼梯的另一侧，孟婉柠携着江瑶月缓缓走了下来。
江瑶月换上一件深海蓝色的丝绒长裙。礼服剪裁极佳，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，沉静的蓝色衬得她肌肤胜雪，在璀璨的光线下，宛如一颗骤然现世的深海珍珠。
大厅里的谈笑声几乎是瞬间低了下去，他们的目光，或直接，或隐蔽，或好奇，或审视，齐刷刷地聚焦在江瑶月身上。
那些目光来自孟家的旁支，来自与孟家交好的世交，克制而有礼，却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、仿佛能穿透衣物的犀利。
他们知道她是谁。
江瑶月能感觉到那些视线落在皮肤上的重量，冷漠疏离。
孟婉柠挽着她的手，轻轻用力。
就在这微妙的时刻。
沉稳的脚步声从二楼的主楼梯传来，不疾不徐，清晰地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，也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从江瑶月身上移开，转向楼梯。
孟怀聿一步步走下。他换了一身白色的高定衬衣，身姿挺拔，面容冷峻，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，沉稳迫人。
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站在楼梯口的江瑶月身上。紧接着，他走到她身边，极其自然地伸出手，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，将她从孟婉柠身边，完全地带到了自己身侧。
然后，他抬眸，迎向大厅里所有探究的视线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角落：“介绍一下。”
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江瑶月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，眸色温柔，随即转向众人:“江瑶月，我的女朋友。”
“女朋友”三个字，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，瞬间在大厅里激起了无声的巨浪。
孟建国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如常，只是眼神深了些。孟建业挑了挑眉，看不清神情。
剩下的人则迅速换了一副表情。
江瑶月的手被他紧紧握着，但她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，抬起了下颌，姿态从容，既不怯懦，也不张扬。
整个家宴过程，她表现得无可挑剔。
孟怀聿的目光始终温柔，落在她的身上。
宴席过半。
江瑶月对身旁的孟怀聿，轻声开口：“我去一下洗手间。”
孟怀聿微微颔首，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：“让婉柠陪你。”
“不用。”江瑶月摇头拒绝:“我自己可以。”
她起身，提着裙摆，在依旧萦绕的若有若无的注视中，走向宴会厅侧面的走廊。
洗手间设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。就在她准备推开那扇沉重的、雕花精美的木门时，里面隐约传出的、刻意压低的交谈声，让她准备推门的手顿在了半空。
是两个年轻女人的声音，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慵懒。
“这是真抢过来了？”
“都带回来了，抢到手了。”
“……沈砚之还躺在医院，半死不活的，他们挺狠啊。”
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带着唏嘘和某种隐秘的、对血腥八卦的渴望。
江瑶月站在门外，微微垂眸，指尖冰凉，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丝绒的裙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