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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手腕要这样，”他低声指导，“眼睛看准目标，呼吸要平稳。”
孩子乖巧地依言调整，小小的身体依偎在齐鸿之怀中，传来淡淡的馨香。小鸿之忽然想起他陪楼羽眠写字时的情景，那个小娃娃也是这般依赖着他。
“松手。”小鸿之轻声道。
木箭离弦，这次飞出了一段距离，虽未中靶，却比之前进步许多。
“谢谢，”那孩子礼貌地道谢，目光仍在小鸿之脸上流连，“你是哪位大人的公子？”
小鸿之正欲回答，却迎上那孩子过于成熟的目光，突然改了口，含糊道：“我随父亲入宫办事。”
那孩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回避，却不追问，只是微微一笑：“我也是。”
撒谎……
小鸿之正要接话，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。那声音时隔良久却分外熟悉，如春风拂过心湖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“狸奴，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。”
小鸿之浑身一颤，眼中顿时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怔然，他猛地转过身去。
来人美丽非常，莲步轻移间裙裾微动，云鬓花颜，眉如远山含黛，目若秋水盈波。只是那眉眼之间蕴含挥之不去的忧素，如月照寒空般孤寂。
那美妇人的目光落到小鸿之脸上，明显也怔住了，眸光颤动，唇瓣微张却无言。直到那孩子喊了一声“母妃”，她才回过神，故作淡然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。
小鸿之看着眼前的母子，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。
那美妇人的容颜，与他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。数个星光黯淡的夜晚，他对着铜镜试图回忆母亲的模样，而今终于得见，却是在这深宫院内。
直到父亲的一声“鸿之”才将他拉回现实。
瞿雁匆匆赶来，面色略显苍白。他先是朝那女子和那孩子恭敬行礼，然后唤道：“瞿鸿之，还愣着干什么，还不快见过四殿下和鸾妃娘娘。”
小鸿之愣了愣，随后木讷地行礼问安。他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位鸾妃娘娘，只见她在听到父亲唤他“瞿鸿之”后眸光一黯，别过脸去，藏在袖中的指尖细微地颤抖着。
瞿雁僵硬地笑着，语气麻木：“鸿之多年未见姨母，恐怕记忆淡泊不记得了，还望鸾妃娘娘勿怪。”
姨母。小鸿之心中一震。
他竟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个姨母在宫中为妃。
鸾妃闻言僵住，喉间轻颤，却仍温和地笑着：“不打紧，小孩子忘事很常见。”她的声音轻柔如风，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她牵起四殿下的手，柔声道：“狸奴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四殿下乖巧地点头，跟她离开时回头看了小鸿之一眼，眼神中有着超乎年龄的复杂，不似寻常孩童。
鸾妃转身离去，步态依然优雅，但小鸿之却看见在她转身的刹那，一滴泪悄然滑落，在秋阳中闪过微弱的光。
她偏昂首不让更多泪水落下，那挺直的背影却显得格外孤寂。
小鸿之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，一声“娘亲”哽咽在喉间，动弹不得。
他忽然明白为何父亲总是不愿带他出门，为何总是看着他的脸失神，为何家中从不提及母亲的去向。
那年那日家中挂起的白幡，到底是在祭奠谁。
他朝思暮想的娘亲，一直都在这一墙之隔的深宫里，成了他人的妃子，他人的母妃。
回府的马车上，父子二人相对无言。瞿雁面色沉郁，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，始终不与儿子对视。